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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江西诗派选:杨北城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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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北城,又名杨北成。60后。客家人,祖籍江西南康。出生成长于黑龙江,现居北京和南昌两地。教书十载,创业十年,目前经营北京一家生物公司和南昌一家生产企业。中国诗歌学会会员。20世纪8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发表作品若干,诗文作品入选多种选本。著有诗文集《皈依之路》,诗集《秘密的火焰》。

 

 

爬山虎,在黑暗中转过身来

 

它没能越过光的悬崖

在绿色火焰中返回

炫目而柔软,我曾跟随

黑夜一层层褪去

它全部的缠绕和腰身

蛇一样迷幻的心灵

提着不断下沉的屋宇

一个接着一个落日的灰烬

如果人世间还有高处

你即使冒险一寸寸抓紧

也无力攀爬上去

但我仍要跟随你,走到尽头

只有死亡,能让我放手

一个落寞的世界需要欢畅

哪怕是一棵尖叫的藤蔓

在黑暗中猛地转过身来

 

 

小区楼下泊着的一辆车

 

最初发现它停在那里

窗户没有关上

一场大雪后

出走的猫住进了后座

又过几月,反光镜反了过来

保险杆垂在了地上

半年后再见到它时

大灯也被挖走了一个

留下了很深的洞

两个后轮也不知滚到了哪里

被两块空心砖举着

看上去还在爬坡

一年后小区换了物业

还是没人把它移走

它好像一直就在那里

后座上坐着一群猫

 

 

秋日的峰顶

 

当未来还没有给我们暗示

我们就过好这个秋天吧

做秋天的主人,替它看管

飞鸟圆满的旧巢,移开果园

深陷的车辙,发酵的草垛

运送一块巨石,缓缓滚落山坡

仿佛慢慢停下的磨盘

不再靠着墙根,转过滴雨的屋檐

你看秋日的峰顶,已显出倦意

一切的喧嚣,也将顷刻寂静

归途的老马,在暮色中打着响鼻

蝉鸣正收回它光滑的腹部

浮云奔腾,天空了无痕迹

当我们所剩的时光,不能穿越山谷

我们就耐心等待秋天的末日吧

等待一场不朽的盛宴

一个稻草人虚心度过的好时光

“我们都是人间之美的过客

秋天的每一片叶子

都是一张中年以后的脸”

而你正欢喜,反身峰回路转的山脚

用一叶,遮住了秋日的峰顶

 

 

没有一个词,适合比喻雪

 

旧日子反复折叠,只露出

一小块灯芯蓝的倦意

从未穿过的新衣,还在褪色

还没到达的地方,已经离开

天下的冷,一再麻痹着这个冬天

使你的触觉反卷着向内

看不出梅花,逃也似的奔向二月

把身后的雪,用旧

你没料到,她会从里面空出了自己

以便容纳更多的雪

雪不在雪夜,你不在你们

“你在失语后,拥有富饶的词”

但没有一个词,适合比喻雪

“雪带走冬天之前,你要慢慢地爱

不能爱她的生命,你就爱她的灵魂”

 

 

红花草

 

我重又回到春天的背后

回到开满红花草的田间

尽管时光短暂,油菜花遮蔽

爱和痛一起到来,还是令人慌乱

金色的蜜蜂,蜂拥而退

带走了明日的话语和甜蜜

这些比草更贫贱的花朵

刚熬过寒冷的冬天

还没开够,就被春天埋葬

她们甘愿赴死而后生

代替我,成全了更多的生长

她们庞大而细小的心脏

无法抗拒轰响的泥泞

身体,在两块地里翻卷

仿佛自己点燃了自己

我在灰烬里看见它们

绿发蓬松,望着黑色春天

顷刻被收走了微笑

 

 

蝉在秋天空出了自己

 

它们的叫声越来越用力

我在它们的叫声中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无助的早年生活

从街角倾斜的窗口探出头去

我几乎惊呆了

我看到一个少年在树下仰望天空

他被阳光和蝉鸣再一次捕捉

那好像就是我的童年

一个在声音中隐身的孩子

他看见了一个更开阔的斜坡

一只蝉在夏天的尽头金黄发亮

他要独自走向它

像跟随一个从不存在的父亲

只为了兑现一份时间的契约

他要为终将消逝的一切献上挽歌

直到一只蝉在秋天空出了自己

由我代替它活着并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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